舌尖上的父爱
文/孙海荣
央视热播着的“舌尖上的中国”,以其新颖的视角和独到手法,迅速红遍大江南北。节目中选取或普通或珍贵的食材,运用或原始或繁复的烹饪,炮制出了令人馋涎欲滴的美味,更是成为了深受国民们追捧的话题。
在物质极大丰富、物流高度发达的今天,纵然是产自天涯海角的食品,也不再拥有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的神秘,只有那曾经荡漾在舌尖上的亲情,让我回味无穷。
我小的时候,吃的粮食是要凭粮本供应的,50%的玉米面、30%莜面和5%杂粮,只有15%的白面算是“细粮”。粗粗的小麦粉中夹杂着一部分磨碎的麸皮,俗称“六0粉”,颜色又黑又黄,却让父亲视为珍宝。
每次父亲蒸馒头的时候,总是先拿出一个留有“肥头”的黑瓷盆,用温水将“面肥”慢慢解开,搅成面糊后再兑入面粉,和成面团,放到温度较高的地方让它发酵。面发好后,还得按比例加入食用碱,进行中和,才能使馒头蒸熟后蓬松香甜。
狭窄的厨房里放上面案后,父亲勉强能转过身,但丝毫没有影响父亲使碱时侯的慎重,他小心翼翼的从墙角的罐子里捏出一撮碱面,在面板上撒开,再把面团放上去,就着干面揉压,几分钟后,拿起面来用闻闻味道,再用刀剖开面团观察碱泡的大小是否均匀,有任何一点不满意他都会再做调整,使面与碱的比例和谐到了极致。
那时候我也就是四、五岁,站在后面看着父亲忙活,还不断地问他:“爸爸,咱家什么时候就能吃上富强粉呀?小朋友们吃的富强粉馒头可白可香了。”爸爸笑着说:“马上就能吃上了,‘面揉千把赛雪花’哪!今天的馒头就比富强粉好吃。”爸爸每次蒸馒头,总会给我做几个特殊的造型:用两块面揉圆叠在一起的宝葫芦、把面搓成长条盘成圆圈,用筷子夹出四个瓣的面花、用剪刀剪出耳朵和尾巴的小兔子,蒸熟后都胖胖的泛着光泽,让我觉得那粗黑的面粉也有了可爱之处。爸爸蒸的馒头的确很棒,亮亮的表皮下,还能剥下一层又一层的面页来,口感特别的好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份香甜,是老爸对每一个馒头都倾注了的浓浓的父爱。
有一次爸爸出门路过怀来县,客车坏了,司机让乘客下来休息,说要一个小时才能修好。爸爸就到附近去散步,遇见了一颗挂满果子的海棠树,就想找到主人买些回来,转了一会儿,树的主人是找到了,人家也愿意卖,只是双方都没有盛果子的工具,带不走。爸爸无奈地对那个果农说:“哎,我闺女最爱吃海棠果了,可惜她生在坝上,连果树是什么样子也没见过。”哪里想那个果农也是个实在人,听老爸的话就说:“我这树明年正要剪枝,要不给你砍几枝,你背回去吧!”我爸连声说:“行,行啊!”就这样,老爸扛着几枝海棠回到汽车旁,央求司机装在车顶上拉回张北,又徒步从汽车站背回了家中,路上累的休息了好几次,但老爸为了让我这个馋女儿能吃上海棠果,看一看海棠树,是一路笑着回来的。
第一次吃香蕉是年,老爸去北京学习时买回来的。当时那香蕉皮还是绿的,养了好久才变黄。第一次吃菠萝是年老爸去石家庄开会时买的,用切菜刀削的皮,切成小方块吃的。第一次吃巧克力是年,老爸去天津办事的时候买的,那芳香的味道、微苦的甜蜜、入口即化、丝滑感觉的黑褐色的固体,在同学们中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。这些现在看起来无比寻常的食物,在那个年代出现在小县城,是多么的稀缺和珍贵。
后来,坝上的物资也慢慢的丰富起来,可老爸每次出门,依然会给我买吃食。有一次同行的人问他:“孙行长,你每次都要给孩子买吃的,你家小孩多大了?”老爸说:“我闺女二十多岁了。”说完周围的人都笑了。多年以后,父亲和我讲这段话时还兀自大笑,但我的眼里却盈满了热泪。
如今,年过八旬的老爸再也不能为我揉制雪花般的馒头,也无力负回满枝的海棠,但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,他总是叮嘱我要按时吃饭,不要节食减肥,还要把他提前准备好的吃食打包让我带走,回家和我的孩子一起吃。
拥有这舌尖上的父爱,是我毕生最大的福气。
作者简介:
孙海荣,一九七二年生,供职于农业发展银行,爱生活,爱阅读,爱文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