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老师和那年演戏
现在回想起来，上小学四年级时真是多事之秋。一九五六年暑假以后，我们喜爱尊敬的高国和老师和我们一同升入四年级，别提大家有多高兴了，可是仅开了个头，高老师便被调到矿小了，我们伤心留恋也没用。新调来的是矮矮身材的陈老师，一口洛宁口音，教我们语文兼班主任。我们怎么也听不进去陈老师讲课，课堂上乱哄哄的。那天下午，陈老师慌慌张张推着自行车往校外走，李老师问他去哪里，他说，俺羞子(媳妇)来了。刚走到满是黑泥污水的南北街道上便摔了一跤，把蓝条绒裤子屁股上闹了一大片黑泥。陈老师总像赶不上坐火车一样急急慌慌莽莽撞撞，确实胜任不了四年级班主任和语文教学工作，要知道，当时河下小学是仅次于城小的“宜阳县笫二完小”，名师如云，没有程咬金的三板斧本事可混不下去。陈老师仅给我们上了一周课便被调走了，不知调到哪里，同学们也懒得问。新调来的老师大概还在路上，我们那天滑入了空档。上午，王校长让我们上了三节自习课。下午班干部领着进行了一次很难忘的“队日”活动。我们班五十多个男女生，说着笑着去到西里沟口名叫“大石头”的一块红薯地里，真是名副其实，地中间有块一间房子大的花岗岩山石，不知何年何月被洪水冲到这里的，后来这块石头被炸碎拉到河滩大坝上了。大石西南方一米多远，有一棵碗口粗细的年轻柿树，碧绿的枝叶间挂满了一串串象算盘珠一样的青柿子。微微秋风梳理着满地茂密的薯叶。男女生仨一群俩一伙地聚在树荫下的大石头前玩耍。“我教你们唱个歌吧？”本学期从县城新来的插班生马小环同学，十二三岁，圆脸短发，聪明漂亮，活泼开朗，歌唱得特别好。我们都拍手欢迎。笫一支歌是电影《上甘岭》插曲:一条大河波浪宽，风吹稻花香两岸，我家就在岸上住，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……真奇怪，不用费劲就学会了，远比音乐课上老师教的歌效果好。接着又学了一支《铁道游击队》之歌:西山的太阳快要落山了，微山湖上静悄悄，弹起我亲爱的土琵琶，唱起那动人的歌谣……我们摇头晃脑地唱着，别提有多高兴了，这时候西山头美丽的夕阳也在看着我们笑呢。新调来的是赵永轩老师，十八九岁，白净脸，偏分头，单薄的中等身材，说话挺和气，是从师范刚毕业的学生。当天下午放学后，我们三个学生给赵老师领着路，到村子中街路北的合作社里，买了一个白瓷脸盆、一个竹皮热水瓶和茶缸牙具。赵老师讲课很认真，但没有高老师讲得生动，刚上讲台嘛，以后会熟能生巧。板书是仿宋体，每个字方方的高高的，整齐地排列着，赵老师要求我们，字要一笔一画规规矩矩地写。说实话，赵老师上课给我们没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，而一场豫剧“舱舟”却在我们的脑子里扎了根，也给全村人带来了无比的欢乐。赵老师爱好戏剧，他那小小住室的北墙上，并排挂着一挂板胡，一挂二胡。每当下午放学以后，赵老师便取下墙上的板胡，搬个方凳坐在住室门口，在左面膝盖上垫一块蓝布，胳膊上套两个黑色护袖，便开始独拉豫剧，有时也自己边拉边唱，仰脸向着天空，眼睛微微闭着，头轻轻摇晃着，一副陶醉的样子。可惜别的老师不会唱戏，没有人配合。赵老师居然领着我班学生在国庆节演了一场戏。班里有两个女生会唱戏，不过没经过师傅，都是因爱好而哼哼唱唱，若跟弦子配合还得通过一段时间训练。这两个女生，一个是爱唱歌的马小环，另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张玉珍。赵老师看她俩有唱戏的兴趣和才能，就说领着排练一场戏，在国庆节演出。她俩听了非常高兴地接受了。我们班的学生也都雀跃自豪，别的班学生就不会唱戏！距国庆节仅二十多天了，赵老师说，咱们人少时间短，只唱《游龟山》中的一场戏“舱舟”，马小环饰演田玉川，张玉珍饰演胡凤莲。赵老师拉板胡兼导演，另有个李老师也会拉几下二胡，总务刘老师会打鼓板，有两个六年级学生会拍镲打锣，这样一凑合，经过一段时间排练，竟然登台演出了。那天晚上，村里人听说学校要唱戏，天不黑便有人到南上庙小学月楼前占位置，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凳子排了一大片。刚吃过晚饭，月楼前便坐着站着黑鸦鸦的人。月楼上面的横木上挂了一盏洁白耀眼的汽灯，刺刺刺不停地响着。人们迫不及待地盼着开演，伸长脖子瞪着眼一次又一次看月楼上空空的戏台。那时候没有电，也就没有音箱，没有扩音器，没有电打布景。为了表示欢迎国庆，王校长先到台前念了几句贺词，然后让教音乐的陆老师领着学校歌唱队登台唱了“五星红旗迎风飘扬”的歌曲。接下来才演戏。开演以后，马小环扮演田玉川上场，没穿小生的长衫，没戴两边有帽穗的相公帽，而是头上束着甩发，穿一身很像校服的蓝衣服，其原因一是没有戏剧服装，二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，即使去借一件戏装也太大穿不成。张玉珍扮演的胡凤莲衣服好办，因给她被打死的父亲守孝，白衣白裤，头上用白孝条挽一朵白花就行了。两个人对白对唱，配合得相当好。赵老师领的乐队很投入，文武场配合得滴水不漏。台下的观众像看常香玉在演出，仰着脸，张着嘴，大气不敢出。一场“舱舟”演完了，观众热烈鼓掌，吆喝着让再往下演一场，校长向大家解释，很抱歉，因时间短只排了这一场。村民们看没了希望，才带着遗憾议论着说笑着离开了学校。这次演戏也许是一缕春风吧，吹醒了村民看戏的神经，况且，河下村早年就有“北川曲子戏”的传统。在村民的要求下，村干部决定冬闲时抽人组织业余剧团，排演几回曲剧，春节时在村里演出。五七年冬天，我们村组织了业余曲剧团，李五权是剧团领导。马小环是村里“特邀”演员，且是剧团主角，专演小生。那年排演了《风雪配》《挑女婿》《夜审周子琴》等等五六场戏，很受村民欢迎。要知道，人不光要吃饱饭，还都有着精神需求呢。赵永轩老师送我们升入五年级，便被调到东店小学了，教一至四年级复式班。我们又和赵老师的见面，是笫二年他也领着学生在灵山淘铁沙的时候。大跃进象一场暴风骤雨，说来就来了。我们小学生像一片片树叶，也被卷入到势不可挡的洪流中。作者简介
谷百川，网名锦屏山泉，年生，河南宜阳锦屏镇人。中学语文教师，喜爱文学、书法，为县作协、书协会员。曾在宜阳报、洛阳教育报、教育时报以及网络刊物上发表诗歌、散文、小说百余篇。
朗读者简介
玉华，实名郝玉华，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人，教师，播音爱好者，喜爱朗诵，喜欢旅游。近三年有数百篇朗诵作品发表在网络平台。愿用温暖的声音和饱满的情感传播人世间的真善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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